竹下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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微博@竹子今天也想吃肉

最近忙学业+搞管人,所有的坑都放置play中……问我为什么不更新的人,你们是不知道我推每天直播多少小时(落泪(在熬死粉丝的边缘试探.jpg

至于什么时候更新……嗯……看我推什么时候会少播几小时吧(不可能事件(。

(刀剑乱舞)魔镜不会说谎【不语篇】

1.cp:爷婶,一期婶(不是一个婶,是两对cp)

2.童话paro。

3.ooc预警。

4.前篇指路:1.(刀剑乱舞)魔镜不会说谎【疑问篇】

2.(刀剑乱舞)魔镜不会说谎【假说篇】

3.(刀剑乱舞)魔镜不会说谎【虚言篇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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奥萝儿走在从宴会的大厅回寝宫的路上。

 

宽阔的走廊两道,每走几步就会路过一个环绕着十几盏烛台的柱子。

 

数不清烛台上燃烧的烛火,将这条金碧辉煌的廊道,照耀地不受一丝夜色侵蚀。

 

“然后,我找到了我母亲遗留下的镜子。”

 

鹤丸本就过分白皙,因为苦痛的回忆而更显苍白的面孔,不受控制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。

 

“我带着它前往了沃尔松格王国。”

 

“因为母亲的遗言,误会了沃尔松格王国的公主殿下就是第十三魔女的我,在将镜子交给了她之后,无谋地向她发出了挑战。”

 

“我也不清楚我当时究竟在想什么。”

 

“现在回想起来,那个时候的我在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死后,就一直浑浑噩噩的。我仿佛置身于一场短暂的梦境,周围的一切在我眼中都如同雾里看花一般朦胧。以至于,现在的我即使想要回忆,对那段日子的记忆也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。”

 

“但是我想,或许那个时候的我,在自我放逐的尽头,是想借由公主殿下的手死去吧......死在自己曾经猎杀的魔女手下,完成自我满足的赎罪。以此,来实现自己所剩下的,最后的价值。”

 

说到这里,鹤丸对着她笑了,他看向她的眼神,那是无比怀念的,仿佛她能和他一同追忆那一份过去的,温暖的目光。

 

“但是n......公主殿下并没有杀死我。”

 

“‘如果你只能通过这些事情,来寻找属于自身的价值的话,那你也就仅限于此了。’”

 

“‘我对于之前听信传闻,对你抱有一丝警戒的自己感到抱歉。’”

 

“就在我看着她失望透顶的目光,以为她要转身离去的时候,她从高高在上的阶梯上走了下来。”

 

“‘既然你已经无法相信自己所拥有的价值。’”

 

“‘那就来我身边吧。’”

 

鹤丸说着,将右手握成拳,按在了心口。

 

奥萝儿知道这个姿势,她知道的,她当然知道。

 

因为太郎、次郎和长谷部两年前,在失去了一切记忆,刚刚苏醒的她面前,也曾经如此庄严地将自己的忠诚托付到她的手心中。

 

“‘我来赋予你,新的价值。’”

 

鹤丸注视着她,那眼底的热诚,已经不容她再发出质疑。

 

“于是,我成为了一名骑士。”

 

回忆到这里,奥萝儿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宽松的裙摆。

 

“父王......三日月......你究竟......”

 

“啊。”

 

沉浸在回忆和情感的漩涡中,恍恍惚惚的奥萝儿没有听到身后亦步亦趋的女仆们小声的提醒,在转角处,正好和迎面的人撞了个满怀,好在她没有因此狼狈地摔倒,因为来人稳健的双臂,及时按住了她摇晃的肩头。

 

“公主殿下,走路不看路可不是个好习惯。”

 

熟悉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,她仰起头,看到了下午才见过的面孔。

 

“小狐丸,是你啊。”

 

她见到了熟悉的面孔,原本因为紧张而僵硬的身体不由得放松了下来,她甚至抬起脸来,对着小狐丸笑了一下,才重新低下头,等着小狐丸主动后撤。

 

但是很快,她就发现了不对劲。

 

因为小狐丸迟迟没有松开,按着她肩膀的双手,更没有要后退,让开距离的意思。

 

“......小狐丸?”

 

她疑惑地抬头,却看到了小狐丸忽然凑近的面孔。

 

一直笑眯眯地满足她各种任性愿望的小狐丸,此时眯起了双眼,俊朗的面容上找不到一丝熟悉的笑意,只有危险的气息在他的周身围绕。

 

“公主殿下,你刚才,和谁在一起?”

 

“诶?”

 

奥萝儿不可否认地,在一瞬间,感到了慌乱。

 

整场舞会,她只同两个人进行过交谈。

 

一个是自称吟游诗人,全身充满着谜团的怪人。

 

另一个是向她倾诉了自己过往,彻底改变了她对自己保有的印象的鹤丸公爵。

 

无论是哪一个,他们的话题都涉及了神明和魔女的密辛,不是可以轻易告知小狐丸的内容。

 

但是,在那之前......

 

“小狐丸,你逾越了。”

 

恢复镇静的奥萝儿看着小狐丸,主动拿扇子拨开了小狐丸按在她肩头的双手。

 

“我没有向你汇报行踪的义务。”

 

小狐丸没有反抗的意思,顺从地随着她的动作,松开自己的双手,后退了一步。

 

“呵。”

 

但是从他的口中,却冒出了本来绝对不会出现的,嘲讽的笑声。

 

“公主殿下你变了,仅仅只过了一个舞会的时间。”

 

他扯起了嘴角,弯曲的弧度里,满满的,全是恶意。

 

“你身上的恶臭味就开始浓郁了起来。”

 

“什——”

 

这样的话语太过放肆,奥萝儿甚至从小狐丸的眼中看到了不加掩饰的厌恶。

 

就连她身后的女仆们,也因为小狐丸怪异的举止和言语开始躁动,发出了窃窃私语的动静。

 

其中有人想要上前说什么,却轻易地被小狐丸用一个眼神逼退,灰溜溜地缩回了队伍当中。

 

“不管这个熏人的恶臭味是你从哪里沾上的,还是你自己开始散发的。”

 

小狐丸弯下腰,又一次凑近了她,这一回,他没有了任何退让的意识。

 

“给你一个忠告,公主殿下。”

 

“不要妄图去回忆,找回什么。”

 

小狐丸那双如同鲜血凝固而成的红色双眸直视着她,那里面的冰冷,令她忘记了维持镇定,只能被他过于汹涌的情感包裹着,钉在原地不能动弹。

 

“不然的话,小狐我将是公主殿下,你的第一个敌人。”

 

他是认真的——

 

奥萝儿能感觉的到。

 

她不明白小狐丸态度突然变化的原因,但是作为两年来,她最为熟悉亲近的人之一,她可以肯定,此时的小狐丸绝对不是在恶作剧或者开玩笑,他眼底的厌恶也好,他出口的警告也好,都是货真价实的真物。

 

但是,为什么?

 

为什么要阻止我?

 

——想要找回自己的过去。

 

——我的行为,是那么不可原谅的罪行吗?

 

尽管被小狐丸的气势压倒,可是她的内心并没有屈服,无数的疑问依旧悬在她的心头,沉重而迫切,不容她逃避,更不容她妥协。

 

她张了张嘴,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——

 

“抱歉,抱歉。”

 

今剑从小狐丸走来的那个转角处冒了出来,他的脸上依旧挂着熟悉的开朗笑意,打断了奥萝儿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。

 

“小狐丸刚才喝了两杯,有点醉了。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说胡话,逮着人就非说人家身上有臭味,明明他自己身上的酒臭味才最浓了,对吧?奥萝儿。”

 

“原来是喝醉了啊。”

 

“我就说小狐丸大人怎么突然变了一副面孔,明明平时除了陛下就是小狐丸大人最宠公主殿下了。”

 

“就是啊,吓了我一跳。”

 

女仆们听到了今剑的话语,安心了不少,窃窃私语的声音都因为放松了的缘故,大了不少。

 

只有和小狐丸近身接触过,鼻子都差点挨到小狐丸胸前的扣子上的奥萝儿知道,今剑完全是在说胡话。

 

小狐丸身上的味道清清爽爽,没有一丝酒味。

 

但是她不知道小狐丸态度变化的缘由,更搞不懂突然出现的今剑又打算做些什么,只能选择了沉默以对。

 

“那奥萝儿,我先带小狐丸去休息了,明天再带她来找你道歉,很晚了,你也注意休息啊。”

 

今剑拉着了小狐丸的手臂,冲着奥萝儿眨了眨眼睛。然后,利用奥萝儿身体的阻挡,避开了女仆们的视线,变了一副面孔。

 

“小狐丸,跟我走。”

 

在奥萝儿面前的今剑一直都是开朗而活泼,每天都像个小太阳一样,给奥萝儿带来笑意的存在。当然,这样的今剑也自然会有笑不出来的时候,但今剑会和她一起皱眉烦恼的,也只是今天歌仙老师布置的作业太多了,这种程度的问题。

 

而这种孩子气的烦恼,只要能吃上一口最喜欢的伊顿麦斯,再配上一杯西冷红茶,他就能重新绽放出,夏日庭院的玫瑰花瓣上,滚落的阳光那般,纯真的笑颜。

 

那是连如同温室的花朵一般,被三日月细心呵护着的奥萝儿,都会由衷羡慕的,纯粹而灿烂的笑容。

 

但是奥萝儿从来不知道,当今剑不笑的时候,他稚嫩的脸庞,居然能流露出将小狐丸都压倒的威严。

 

那是她从未见过的,今剑身为洛尔王国王储的另一面。

 

“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对奥萝儿说那些过分的话。”

 

“但是现在配合我,跟我走。”

 

今剑和小狐丸近似的红瞳中,流露出了相同的坚决。

 

“如果你不想莫名其妙的谣言,在一夜间传遍整座城堡的话,就配合我。”

 

面对今剑少见的强硬态度,小狐丸沉默了。

 

但那并非和奥萝儿一样是因为不清楚情况而选择了观望,恰恰相反,三人中唯一一个清晰地了解了现状的,可能就是小狐丸了。

 

他的沉默是在斟酌,斟酌着该向两年前才被选为王储,接进王宫的今剑,透露多少信息才最为合适。

 

“今剑殿下。”

 

他最后只能用除了他们三人,谁都听不到的音量,轻声说道。

 

“如果放任奥萝儿殿下找回记忆。”

 

他深深地看了奥萝儿一眼,似乎透过她看到了什么一样,恍惚、怀念、渴望且厌恶。

 

“她会毁了这个国家的。”

 

“我......”

 

“奥萝儿不会。”

 

今剑平静地,在奥萝儿想反驳之前,就否定了小狐丸的话语。

 

“但是,如果这个国家的宫务大臣和公主殿下针锋相对的消息,传到了就在王宫五百米外的,比伯王国的大使耳朵里的话,那就不一定了。”

 

“......”

 

小狐丸重新陷入了沉默,但是从他随着今剑的拉扯,一同离开了奥萝儿身前,这一点来看,这一次,他是妥协的那一方。

 

奥萝儿沉默地侧过身,注视着和自己擦身而过的两个人。

 

今剑早就恢复那副孩子般开朗而纯真的模样,还冲着奥萝儿笑着眨了眨眼,似乎是想让她放心。但是原本应该和他一样,珍视着自己的另一个人,那双红瞳里却完全没有了自己的倒影,他甚至连最后看自己一眼都不愿的,冷漠离去。

 

如果我想找回什么。

 

那我也必定要失去什么。

 

小狐丸的态度虽然莫名且恶劣,却为盲目前往的奥萝儿敲响了警钟。

 

奥萝儿站在转角处的走廊中央,面对眼前清晰分叉两条的道路,咬紧了下唇。

 

维持现状的话,我就还是这个国家的公主殿下。有着今剑这个唯一且珍贵的友人,有宠溺我的父王和大臣,有对我忠心耿耿的骑士,还有一个通晓世事的魔镜。神明也好,魔女也好,都是另一个世界一样遥远的话题。我只需要准备好明天会被歌仙老师提问的问题,每天换好几套礼服,参加各处的宴会,和彬彬有礼的绅士跳舞,和优雅得体的小姐们闲聊,就这样子,渡过一成不变的每一天。

 

这样的生活是多少人,求之而不得的?

 

你究竟还在奢求些什么呢,奥萝儿?

 

你——

 

真的就这样满足了吗,我自己?

 

奥萝儿拎起身前层层叠叠的裙摆,看着眼前不变的两条道路,在一瞬间感到了仿佛反胃般强烈的恐惧。

 

她不知道。

 

现在失去了一切过去的她,并不知道曾经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样。

 

如果——

 

在无数烛火摇曳的夜晚,她看向了那条未知的前路。

 

如果失去记忆之前的我,是一个值得小狐丸那样唾弃的恶人,我又该怎么办呢?

 

她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,然后,发现了一个令她自己都惊愕无比的事实。

 

即使遇到了小狐丸,感受到了他的厌恶和态度的骤变。

 

即使如此,她也一点都没有想要放弃真相的念头。

 

无关乎过去含有多少深沉的思念,也无关乎未来是不是濒临着绝壁的悬崖。

 

仅仅只是因为——

 

只是因为,她无法忍耐自己对真相视而不见。

 

*

 

于是,她向着茫茫的前路,迈出了第一步。

 

*

 

“你对我说了谎。”

 

奥萝儿站在拉起了金色帷幕的墙壁前,指责着镜子中,与镶嵌了钻石,珍珠和斯里兰卡蓝宝石的镜框一点都不相称的,过分寡淡的青年。

 

面对着突如其来的诘问,魔镜中,青年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。

 

他平静地回复了奥萝儿的指责。

 

“魔镜是不会说谎的。”

 

“是的,所以那并非纯粹的谎言。”

 

奥萝儿的神情看上去依旧安稳,但那并非代表着她的内心,也如同外表一样风平浪静。

 

“那是虚言。”

 

她只是保留着自己的理智,以此来作为击碎青年伪面的武器。

 

“鹤丸在一般民众眼中,只是一个有着王室血缘的普通公爵。”

 

“但是上层的贵族中,却悄悄流传着他是先王的私生子,这个王室密辛。”

 

“如果不接触魔女和魔女猎人,你告诉我的答案,的确是我身为一个公主所能知道的全部真实。”

 

奥萝儿扯起了嘴角,这并非是为了讽刺青年,而是为了嘲笑数小时前还一无所知的自己所扬起的弧度。

 

“可是实际上,他是先王的妹妹,第八魔女,李·克斯特的孩子。”

 

“你的确没有说谎,你只是因为我的无知,置换了两者之间的真实。”

 

她抬眸,直视着镜中青年如同薄雪般冷漠的眼睫。

 

“所以,事到如今,你还要隐瞒我吗?江雪?”

 

“神明,魔女,魔女猎人。”

 

“在碎片般的线索中,唯一一个串联了整个故事的人,是我的母后,沃尔松格王国的公主殿下,曾经为自然女神所宠爱,冠以白雪之名,最后却自己选择了背弃神明的,第十三魔女的弟子,塔利娅。”

 

她将所有的牌都掀开,放在了桌面上,因为她知道,对通晓世事的魔镜隐藏真相也毫无意义。

 

“两年前,母后生了一场重病,卧床不起,从此,除了父王和几个照顾母后的女仆,再没有人见过母后。”

 

“两年前,整个王宫的人员都进行了大清洗,除了太郎、次郎这样的少数人,绝大部分的下人都被辞退,如今的女仆和佣人都是新聘请的人员。”

 

“两年前,今剑被父王指名为继承王位的王储,接进了王宫。”

 

“两年前,我发生了一场意外,失去了全部的记忆。”

 

“两年前......究竟发生了什么?”

 

奥萝儿一步又一步地逼近,终于,将自己最后的底牌摊开在了江雪的面前。

 

“故事的开端太过遥远,但一切的转折,却都发生在仅仅两年前。可是,却没有人告诉我,为什么沃尔松格王国的公主,会成为了洛尔王国的王后?”

 

“我知道的,只有沃尔松格王国的公主的故事。”

 

“但是最重要的,直接关系到两年前的,洛尔王国的王后陛下的故事,却欠缺了。”

 

“与王后的故事一起欠缺的,还有我,洛尔王国的公主的故事。”

 

她的一字一句,像是落入怀中的星辰一样,零碎,耀眼,以及,沉重。

 

“江雪,我——被月之女神重新冠以白雪之名的,洛尔王国的公主殿下,奥萝儿。”

 

“我在这个故事中,又扮演着什么角色?”

 

“那是——”

 

“那是现在的你,不能知道的故事。”

 

打断江雪话语的,是从背后传来的,被她所深爱的一道声音。

 

奥萝儿转过身,看到了她在今天的舞会上,真正想见到的,有着堪比月光美貌的国王陛下——她深爱的人。

 

三日月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门前,右手还搭在花纹复杂的鎏金门把手上没有放下。

 

他暗含着新月的双眼注视着奥萝儿,其中蕴含的情感依旧太过深沉,不能为此刻的奥萝儿所理解。

 

他缓缓走进了房间,走到了奥萝儿的身前。

 

奥萝儿以为他会对自己说些什么,像鹤丸,或者小狐丸,无论是对她寻回过去的行为表达赞同还是反对,他总需要说些什么来佐证自己的观点。

 

但是,三日月没有。

 

他只是温柔地,用他宽大的掌心包住了她如玫瑰般娇嫩的脸颊的右侧。

 

他用带着茧子的手指缓缓抚过她的眼角,仿佛擦去了那里并不存在的眼泪后,就克制地收回了手,转身拉下墙角由金丝编织而成的绳索,将魔镜重新掩藏在了厚厚的帷幕之后。

 

“您不打算向我解释什么吗?”

 

奥萝儿沉默地看完了他一系列的动作,像是赌气一样闷闷不乐地说道。

 

“不希望我找回记忆的话,也请至少给我一个忍耐的理由。”

 

“我并没有阻止你找回记忆的打算。”

 

明明在前一刻还宣言了那些过去是她不能知道的故事,这一刻就发表了像是要推翻那句言论一样的话语。

 

奥萝儿对这样的三日月无可奈何地感到了挫败。

 

“那您到底是打算做些什么呢?既然不打算阻止我找回记忆,又为什么要阻止我探听过去呢?父王......三日月,我无法理解您。”

 

“因为现在还不行。”

 

三日月重新转向了她,因为过来的匆忙,他虽然没有戴着王冠,但身上还披着还没来得及卸下国王正装必备的厚重披风。他原本正常的身形,在过于宽大的披风衬托下,在一瞬间,显得有几分瘦削。

 

“现在还不行,白雪。”

 

“在继任者出现之前......无论如何,请再坚持一下。”

 

三日月弯下腰,将额头抵在了她的额头上,两个人额前深蓝色和金色的发丝彼此纠缠交错,他那双一直都倒映着月亮的金眸,此刻,只倒映着她的身影。

 

“我发誓,我爱你,比我爱自己更甚,无论过去,现在还是未来。”

 

“只有这句话,绝不是谎言。”

 

*

 

“——所以,趁现在离开这里吧,白雪。”

 

*

 

她被女仆们包围着,换下了宴会上过于繁复的长裙,却没有换上舒适的睡裙,反而穿上了本该在秋猎时节穿上的骑马装。

 

三日月看上去彻底忽略了夜色的深重,并没有放她回屋就寝的打算。

 

他亲手给奥萝儿披上了棕色的斗篷,从叹息的口中,说出了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的话语。

 

“三日月?你在说什么?”

 

奥萝儿睁大了她如同天空一般澄澈的双眸,那片蔚蓝当中,此刻盛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诧。

 

“离开这里是......”

 

“是字面上的意思,公主殿下。”

 

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,甚至就在数十分钟前,奥萝儿才和这个声音的主人道别。

 

鹤丸站在门外,将手贴在胸口,向着屋内的两人鞠躬致礼。

 

“鹤丸·冯·埃尔塔尔·国永公爵,从国王陛下那里,接受了护送公主殿下离开的命令。”

 

“三日月!”

 

因为过分的惊讶,奥萝儿转过头发出的质问声中,甚至带上了愤怒。

 

“我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!”

 

“离开这里是什么意思?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?我有什么必须离开不可的理由吗?”

 

“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!”

 

如果没有觉醒这份骄傲,如果没有怀揣如此璀璨的光芒,她或许可以作为一个普通的公主,乖顺地接受一切来自国王的指令。

 

可是她偏偏,已经不是今夜之前那个蒙住了自己双眼的公主殿下了。

 

“我无法接受自己的一无所知和无能为力。”

 

斗篷下,她咬紧了自己的下唇。

 

“这令我痛恨我自己。”

 

“白雪。”

 

三日月伸出的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,最后,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,将她拢进怀中。

 

“比起一无所知和无能为力更令你痛恨的东西也是存在的,即使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,它也依旧存在在那里。”

 

“即使你已经忘记了,我也依然记得。”

 

“......”

 

奥萝儿一言不发地,将即将落泪的面孔和那些抑制不住的情感掩藏在他的怀中。

 

“鹤丸他们要带你去的,是沃尔松格王国......曾经的沃尔松格王国所在的森林。”

 

“在那里的妖精一族,会庇护你们的。”

 

三日月终究还是对着怀中如同玻璃般易碎的她妥协了,尽管并非全部,但他还是尽可能地告诉了她能够说出口的事情。

 

“白雪,记着,只要你还活着,我们就没有输。”

 

顺着鹤丸的指引,向着王宫西侧走去的奥萝儿,在最后,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,独自一人站在走廊中央的三日月。

 

披着厚重的披风,却没有握着权杖和戴着王冠的三日月看上去没有了平日里的威严,只留下寂寥的坚韧,依旧残留在那道身影上。

 

“我们会再见的,白雪。”

 

注意到她的回眸,三日月沐浴在月光下的面容沉静而温柔。

 

“因为你一直在我的身边。”

 

感受到三日月话语中似乎有哪里不对的奥萝儿张了张口,却对着三日月微笑的面容败下阵来,逼迫自己按捺下这份违和感,再不回头,和鹤丸一起,向着城堡西侧的偏门走去。

 

而一个人站在走廊里的三日月,目送着她远去的背影在一个转角后彻底不见了之后,偏过头,轻笑道。

 

“还不出来吗?”

 

“小狐丸。”

 

在大理石砌成的柱子背后,烛光投下的阴影中,小狐丸一步步,在摇曳的烛火中,现出了身影,他向着三日月行了一礼。

 

“陛下。”

 

“已经没必要叫我陛下了。”

 

三日月语调轻松,他伸手,解开了胸口用以固定披风的绳结。

 

厚重的披风从他的肩上卸下,直直地落在铺着鹅绒毯的地面上,不过,很明显,在场的两个人对于披风的下场都不甚在意。

 

没有了披风束缚的三日月,笑容都轻松了许多,他说。

 

“像以前一样,叫我三日月就好。”

 

“......三日月。”

 

小狐丸沉默许久,喊出了那个已经不知多久,没能从口中道出过的称呼。

 

“把保护国王陛下的亲卫队都派去护送她,你是铁了心要袒护她到底了吗?”

 

“我以为在十六年前,我的态度就很明显了。”

 

三日月微笑着,月光下,那个笑容仿佛要融化进月色一般遥远。

 

“小狐丸,你知道吗?先王,不,父亲他属意的王位继承人,其实是你这件事。”

 

三日月突然说出了,和他们此时讨论的话题完全无关的内容。但是,因为那内容太过令人惊诧,以至于连小狐丸都没能追究他转移话题的事。

 

“你也觉得很奇怪,是吗?当时听到父亲那么说的烛台切近卫长也是这个想法,明明有着我和鹤丸两个孩子,却属意自己妹妹的孩子作为后继者,这实在太不合常理了。”

 

“但是父亲他是这么回答近卫长的。”

 

“‘鹤丸生性跳脱,不适合成为国王。而三日月,有时候,他给我的感觉,比起人,更接近神......不,这并不是在说三日月被女神赐福的话题,只是,该怎么说呢......是了,他太淡漠了。我偶尔甚至会觉得,他比神明更加淡漠和无欲无求。’”

 

“‘尽管是我亲自抚养长大的孩子,以成为国王为目的,三日月从小就接受了各种的精英教育,但他从来没有一瞬展露出被这些俗务束缚在地面上的表情,他不像是一个未来的掌权者,反而更像是一个旁观者。某种意义上来说,他的立场不像我们人类,反倒更接近神明......或者魔女吧。’”

 

“‘即使成为了国王,他也不一定就会将洛尔王国放在心上。而如果有一天,真的有人能将他从那遥远的云端之上,拉下人间......’”

 

“‘那他也一定能做得出,为了那一个人而颠覆整个国家的觉悟吧。’”

 

明明是在说着关于自己的事情,但是三日月的语气却不疾不徐,脸上依旧挂着平静的笑意,这份过分的镇定,反而从某种程度上,印证了他此刻说出的话语。

 

“父亲是一位仁厚而宽和的君主,在我的印象里,他永远都是那么慢悠悠地,仿佛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加快脚步一样的好脾气。”

 

“这样的父亲会说出如此一针见血的评论,真的令我很意外,尽管这只是偶尔听来的谈话,但我仍然觉得,他这番话一针见血到了,比那个时候的我还要了解我自己的程度。”

 

“我和鹤丸都不适合成为国王,小狐丸你其实也并不是完全适合国王的性子,但你绝对是比我和鹤丸更加正确的人选,因为你至少不会一时的心血来潮就放弃整个王国。”

 

“但是你没能成为国王的理由,并不在于你自身。”

 

三日月看到小狐丸听到这句话后突然冰冷的视线,他轻笑一声,将视线投向了城堡下方,向着西侧远去的几个人影。

 

“没错,你没能成为国王的理由,是因为贵族们不会认可。”

 

“他们不会认可,魔女伊丽莎白的孩子成为下任国王。”

 

“那个女人的话题,说到这就够了吧。”

 

小狐丸声音低沉地打断了三日月的叙述,他如同野兽一般的红瞳中满是欲裂的怒意。

 

这根本不是一个说起自己母亲时,孩子会露出的目光。

 

那双如同鲜血浸染的双眸里,在谈到那个女人时,盛满了憎恶和愤恨。

 

但是如果见过当年,被士兵从伊丽莎白伯爵夫人的城堡中,抱出来的那个瘦骨嶙峋的孩子,一定没有人会对他此刻的憎恶感到心寒。

 

“所以你想表达什么?甚至特意提起那个女人,你是想说她和那个女人不一样吗?不,她们那种生物都是如出一辙的......”

 

“不,我从来没有要你改变想法的打算。”

 

三日月一直望着庭院中的那几个人影,一直到他再也望不见一个影子时,他才微笑着转回了身。

 

“甚至我很感谢你,感谢你因为我爱她,而容忍她在这个王国生活那么多年。”

 

“我是想说,你比我更适合国王这个位子。”

 

“或许你永远不能坐上那个位子,或许你自己也从不打算坐上那个位子。”

 

“但是这个王国,我能托付的人,只有你。”

 

“三日月你......”

 

小狐丸终于明白过来三日月的打算,眼中的憎恶渐渐平息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混杂着惋惜和不舍以及其他更多情感的复杂。

 

“我不再是这个国家的国王了。”

 

没有了王冠和权杖,连最后的披风也一并卸下的三日月站在开始黯淡的月光下,笑容轻松。

 

“所以我也不必再对着比伯王国马上要到来的使者继续和颜悦色了。”

 

“故事也到了终幕。”

 

“那孩子就拜托你了,小狐丸。”

 

“最后的最后,就让我再任性这一回吧。”

 

*

 

“公主殿下!”

 

走到了王宫的西门,早就等在那儿的人,看到了奥萝儿的身影,急急忙忙地就迎了上来。

 

“次郎!”

 

奥萝儿还是第一次见到次郎换下女仆装,穿上骑士甲胄的模样,奇怪的是,明明是第一次见到次郎如此英气的一面,她不仅没有感到惊讶,反而有一种莫名的亲近和熟悉感。

 

“还有,长谷部!”

 

和次郎一起迎上来的还有一人,是在这之前几天都不见了人影的,她的骑士之一的长谷部。

 

而尽管没有和长谷部和次郎一样急切,但她剩下的最后一位骑士,太郎抱着他的武器,也安静地等在不远处,看到她的到来后,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。

 

“是,公主殿下,我会随您一起归国。”

 

长谷部深深地行了一礼。

 

“请公主殿下原谅我之前长久的远行。”

 

“我原谅。”

 

知道长谷部的倔脾气,她飞速地表达了宽容,随后才想起了听到长谷部接受了国王陛下命令时,还一无所知的自己并没有在意的地方。

 

“长谷部你去执行什么任务了?”

 

“陛下派我去打探比伯王国的情报了。”

 

奥萝儿没法确认自己身后的鹤丸此时是不是露出了“糟了”的表情,也就无从知道这是不是该对她保密的内容,但在她能确定,至少长谷部并没有在这件事上有所隐瞒。

 

“比伯王国似乎这几年对公主殿下充满了敌意,最近的外交上也一直在压迫我们交出公主殿下,这一段时间甚至在两国边境的军队上也有所动作。而且一个月前,听说比伯王国新上任的国王要亲自来王宫拜访陛下,陛下正是派我去打探这个情报的。”

 

“比伯王国要针对我?”

 

奥萝儿对比伯王国了解,全部都来自于身为王储,不得不负责接待比伯王国大使的今剑。而她能在下午茶的茶会上从今剑口中了解到的,也不过是他对比伯王国大使麻烦之处的各种抱怨。

 

除此之外,奥萝儿想不到自己与比伯王国之间还能有什么关系。

 

又是自己失去的记忆吗?

 

奥萝儿的内心一瞬间感到了焦躁,但是她按捺下了这份焦躁,对着一脸担忧的次郎和严肃的长谷部露出了一个微笑。

 

“没事,既然这样,那我们尽快出发吧,等到了目的地,别说是比伯王国,就算是月之女神,也无法轻易对精灵的领地出手干涉。”

 

当然,如果失忆前的自己,招惹对象还包括了精灵一族信仰的自然女神的话,那就不一定了,不过三日月既然选择了把自己送往精灵一族,就应该是有不会被精灵一族出卖的自信。

 

将剩余的猜测咽回喉中,奥萝儿在次郎的帮助下上了马。

 

“公主殿下,需要和我共骑吗?”

 

鹤丸的提议刚出口,就遭到了两道视线的绞杀。

 

“公主殿下就算要共骑也轮不到你这家伙。”

 

长谷部充满敌意地看着鹤丸,拦在了鹤丸和骑着马的奥萝儿中间。

 

“就是就是!公主殿下就算要共骑也是和人家嘛!”

 

次郎手里拽着奥萝儿马匹的缰绳,一脸不满。

 

“......不,我自己就可以。”

 

奥萝儿身处某种意义上的修罗场中心,在心里默默感谢着唯一一个不明白他们在争些什么,茫然围观,没有掺和进来的太郎,同时,面色冷淡地拒绝了另外三个跃跃欲试的人,

 

而被奥萝儿拒绝的三个人中,鹤丸早有预料地耸了耸肩,挑了附近的一匹马骑了上去,次郎似乎也没有放在心上,唯一真的有点情绪低落,就属好久不见又被公主殿下无情拒绝的长谷部了。

 

不过长谷部也很快就能振作起来的吧。

 

奥萝儿收回看向三人的视线,转而看向自己手中握着的缰绳。

 

她学过骑马,虽然只是在王宫内部转悠几圈的程度,但她的确学过。

 

可惜她学的是标准的贵族小姐骑法,侧坐在马背上,姿态优雅且高贵,方便大小姐们向外人彰显自己的身份和博学。

 

像这样跨坐在马背上,为了赶路而急行军的骑法,她没有学过。

 

但是......她觉得她会。

 

而她爱操心的骑士们的反应也证明了她的这个猜想。

 

她,至少曾经的她,是会骑马的。

 

不是贵族大小姐那种只能慢悠悠走动,稍微快点就会摔断腿的骑法,而是切实为了赶路和急行军而存在的骑法,她是会的。

 

奥萝儿深吸一口气,握紧了缰绳,将视线投向了走到亲卫团的最前端,整合着骑士们的长谷部。

 

不要去想了。

 

至少现在,相信三日月的话语吧。

 

如果自己注定要后悔的话,至少现在的自己,宁可因为相信而后悔,也不愿再因怀疑而泪流。

 

*

 

“呼哈......”

 

秋田站在宽阔的大殿里,躲在厚的身后,小声地打了个哈欠。

 

“秋田,给。”

 

前田从口袋里,掏出了一块质地精美却绣着歪歪扭扭花纹的手帕,递给了秋田。

 

“擦擦眼角吧,有点眼泪。”

 

“啊,谢谢,但是不用了。”

 

秋田摇摇头,婉拒了前田的好意,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和前田的手帕质地相同,绣法也同样拙劣的手帕。

 

“我也有,而且,这是奥萝儿亲手给我们做的手帕,前田也一直很珍惜吧,不需要用在这种地方。”

 

“......嗯。”

 

提到了那个名字,前田抿紧双唇,珍视的目光落在了掌心里的手帕上。他小心翼翼地将手帕叠起,重新放回了胸口的口袋里。

 

“没事的。”

 

注意到了身后两个兄弟一瞬间过于低沉的气场,厚转过身,给两人鼓劲道。

 

“我们就是为了奥萝儿才来的这里,一期哥和药研哥做好了万全的准备,这一次,我们一定能把奥萝儿接回去的。”

 

“所以我们也要做到我们能做的,为他们俩争取时间。”

 

“我们就是为了这个,才来这里拜见国王陛下的,不是吗?”

 

“呼哈~”

 

厚的话音刚落,大殿的门口就传来了一个声音可爱,在这种场合下却显得有些放肆的哈欠声。

 

“我听说来的是比伯王国的国王陛下,结果什么嘛,这不是老熟人嘛。”

 

来人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辉煌而空旷的大殿中,引得比伯王国来使的三人一同转头望向了大门。

 

和他们差不多,甚至比起他们还要更矮一点的娇小身影,站在逆光的大门口,和身边的人一同,从容走进了大殿。

 

他身披的厚重披风拖在红丝绒的地毯上,却和被地毯的绒毛吸收的脚步声一样,在整个行进过程中近乎无声。

 

“你......”

 

望着来者熟悉的面容,厚和他身后的秋田,前田一同,震惊到哑然无声。

 

“今剑你......”

 

没错,那是这两年来,总是负责接待比伯王国使者的今剑,所以他们不可能不熟悉这张面容。

 

令他们震惊的,并不是在预料之外的地方,见到了老熟人的面孔这件事,虽说这件事也的确令他们惊诧,但真正令他们此刻无言的,是另一件事。

 

“你什么时候,成了洛尔王国的国王?”

 

嵌满钻石,红宝石和蓝宝石的纯金皇冠。比今剑人还要高的,和皇冠镶嵌着相同种类的宝石,做工同样精致的权杖。以及他肩上,厚重而质地精美的披风。

 

这一切都在彰显着今剑的身份变化。

 

“就在昨天晚上。”

 

陪在今剑身边的,是一直以来最受三日月信任的大臣,小狐丸。他如沐春风一般温和地回答了比伯王国三人的惊诧。

 

“就在昨天晚上,三日月......先王举行了传位仪式,将王位传给了陛下。”

 

今剑走上了在大殿的最上端高悬的王座,他将权杖搁置在了王座旁,双手按着王座两边的扶手,坐上那个只能由国王端坐的位置。

 

他听着小狐丸用反常的态度,向比伯王国的三人亲切解释了自己即位的时间,随着小狐丸一同,对着比伯王国三人露出了和善到不正常的笑容。

 

“没错,所以听闻比伯王国的国王陛下要造访的消息,虽然匆忙,也只能由我这个新上任的国王亲自接见以示尊重了。”

 

“不过......”

 

今剑和身旁的小狐丸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红瞳中,此时,流露出了某种相同的笃定。

 

“我们需要一个解释。”

 

他对着下方面色苍白的三人亲切问候道。

 

“比伯王国的国王陛下,现在,身在何处?”

 

*

 

药研躲在走廊角落的阴影中,屏息等着转角处的两个女仆脚步匆匆地离开后,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原地,毫不犹豫地朝着王宫的更深处前行。

 

要弄到洛尔王国的王宫平面图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更何况两年前出了那种事,整个洛尔王国王宫的人员都被大清洗,那个过分聪睿的国王陛下,三日月将王宫把控得比战争时期还要严实,想要往里面插进自己的人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,事实上,的确,他们到最后也没能做到往王宫里面派入间谍这样的事情。

 

但是他们还是如愿入手了王宫的平面图。

 

他们收买了那些在王宫做活的女仆的街坊,以打听工作情况的名义,收集了各种杂七杂八的信息,在两年间,总算是拼凑出了这个王宫大概的形状。

 

两年前,还是王储的一期哥,和只是普通王子的他们太过无力,即使费尽心思打听到了奥萝儿的处境,也无力将她从这个名为王宫的牢笼,从三日月和那个魔女的手中拯救出来。

 

所以他们苦心积虑了两年,终于在今天,实行了万无一失的计划——将奥萝儿拯救出来的计划。

 

药研脚步无声地踏上了白玉般的大理石阶梯,越是深入,靠近这一块的女仆和佣人就越少,这也从侧面印证了他前进的方向没有出错。

 

好了,按照平面图来看的话,上了这个楼梯,再转个弯就是——

 

他原本还在大脑中勾画的线条在这一刻,被蒸发得一干二净,他直视着眼前微笑的人,一片空白的大脑中,只剩了难以置信的字句仍在呐喊。

 

“你为什么在这里?”

 

“你为什么会在这里?”

 

“你怎么可能在这里——”

 

“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呢?”

 

三日月站在他要前去的房间门口,坚挺的身姿如松如风,却有着绝不退让的觉悟。

 

“比起我,比伯王国的你如此深入洛尔王国的王宫,才更让人想要问一声,你为什么在这里呢——”

 

“比伯王国曾经的第二王子,如今手握重权的药研伯爵?”

 

药研望着拦住他去路的人,咬紧了牙关。

 

失算了。

 

利用一期哥,比伯王国的国王陛下造访的假消息,一方面牵制三日月,另一方面吸引王宫大部分人的注意力,方便自己潜入王宫深处带出奥萝儿,或者杀死那个魔女的计划,虽然不知道算漏了哪一点,但是毫无疑问,失算了。

 

因为一期哥不擅长潜入,速度也不行,会在逃出时拖后腿,而强行让乱他们按下一期哥,守在两国边境等着他们撤退时接应的安排,或许也被对方看透了吧。

 

那么,就算自己如期完成了任务,回程恐怕也不会如计划一般轻松。

 

但是——

 

“但是在这种情况下,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啊。”

 

药研咧嘴一笑,从腰间抽出了自己惯用的短刀。

 

“虽然不可能,但是三日月陛下,能不能麻烦你从房间门口让开一下呢?”

 

“我已经不是洛尔王国的国王了,所以陛下之类的称呼就免了。”

 

三日月的笑容霁月清风,他的指尖,也缓缓推出了腰间的佩刀。

 

“我并非以一国国王,而是仅仅以三日月这个人的身份,拦在你的面前,所以你也无需因为奇怪的顾虑而留手,尽情放马过来吧。”

 

药研戒备的动作,因为他奇怪的挑衅而停顿了一瞬。

 

“我可是第一次见,在战斗前,特意告诉对手不必留手的亲切敌人。”

 

“哈哈哈,我也是第一次特意提醒自己的敌人这种事情。”

 

三日月手中的刀剑彻底出鞘,他握着刀的右手垂在身侧,刀尖和他的右手组成了一个优美而无懈可击的角度。

 

“大概是觉得,如果并非是因为如此阴差阳错的相遇,我们或许能交谈甚欢......这样现实中不可能上演的幻想吧。”

 

“另外,别看我这样,我也是会偶尔热血上头的类型啊,哈哈哈。”

 

你到底是哪里热血上头了啊?

 

药研攥紧了手里的刀柄,看着三日月脸上打着哈哈的松懈神情,和他手上摆出的根本令人不敢轻举妄动的架势,只感觉到了舌根处一阵阵泛上来的苦意。

 

和曾经因突破了第十三魔女布下的重重陷阱,踏进了沃尔松格王国,解除了整个王国沉睡诅咒而闻名的勇者正面对决。

 

胜利的几率近乎绝望。

 

但是......

 

但是,这样的勇者,却和一个疯狂的魔女一起,妄图毁灭一个无辜少女的人生。

 

自己无论如何,都无法理解,也无法原谅他的行径。

 

药研眯起了自己深色的紫眸。

 

他深吸一口气,在一触即发的对峙中,率先,向脚后跟注入了力气。

 

银色的刀光,恍若撕裂夜空的流星,向着摇摇欲坠的月亮刺去。

 

*

 

“公主殿下,你还好吗?”

 

次郎趁着其他人不注意,在策马奔驰的路途中,握着缰绳,悄悄靠到了她的身边。

 

“我们已经赶了一夜的路了,要不稍微休息一下吧?”

 

奥萝儿确实感到了疲惫,尽管骑马的技术没有问题,但是她两年来几乎没有运动过的身体,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拖了后腿。

 

为了能在骑马的同时,将问话传到奥萝儿耳中,次郎的声音没控制住合适的音量,落入了同样接近奥萝儿的鹤丸耳中。

 

“公主殿下,你累了的话,可以到我这边的马上面来休息一下。”

 

遭到了次郎的怒视,鹤丸也没有在意,他耸了耸肩,换上了一副严峻的神情。

 

“但是,相对的,请再坚持一会儿,等出了这一片森林,我们马上就扎营休息。”

 

“为什么不能在这片森林休息?”

 

奥萝儿强忍着长时间骑马引起的不适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正常,但是她苍白的脸色还是暴露了她此时的身体状况。

 

鹤丸的手指动了动,忍耐下停下整只队伍行进的冲动,为这两年来几乎没有离开过城堡的奥萝儿和次郎说明道。

 

“这片森林处在洛尔王国和比伯王国的交界处,虽然是一处人迹罕至,也几乎没有什么军事意义的地方,但是在这里驻扎还是不排除会引起比伯王国巡逻兵注意的可能,所以要等出了这片森林,避开被比伯王国发现的地方才好驻扎。”

 

“我知道了。”

 

奥萝儿点点头,她原本有如玫瑰花瓣般娇嫩的双唇,因为冷风的侵袭,开始干裂,像是被秋霜袭染的枝杈,失去了神采。

 

“我没事的,可以坚持,继续行进吧。”

 

但是就在她逞强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,队伍最前列的长谷部却发出了停止前行的指令。

 

“怎么了?”

 

虽然身体上暂时得到了放松,但是这不寻常的事态,反而令奥萝儿的脑神经在一瞬间绷紧了。

 

“公主殿下,不要离开人家身边。”

 

次郎几乎是在队伍停止的一瞬间,就拔出了背上长到常人几乎无法舞动的刀剑,将奥萝儿护在了自己羽翼下。

 

“是敌袭。”

 

“喂喂喂,开玩笑的吧,三日月,最重要的地方别给我算错啊。”

 

看着从树林的阴影中渐渐现出身形的,包围了他们四面八方的军队,鹤丸苦笑道。

 

“本来应该和军队在另一个方向的国王陛下,为什么会跑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来啊。”

 

“的确,我们本来没有在这个森林里设伏。”

 

站在包围圈的最前列,衣着轻便也依旧能看出他和旁边的骑士截然不同的贵气,声音如同他水蓝色的发色一样温柔的男子,骑在马上,垂眸说道。

 

“我也不希望这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地方,被莫名其妙的人踏入。”

 

“但是,你们非要涉足此处,践踏我们的回忆。”

 

男子,比伯王国新上任的国王陛下,一期一振在马背上,握紧了手中的刀柄。

 

“那么,遵循女神的指引,你们将为自己的行径付出代价。”

 

“妄言。”

 

长谷部也不甘示弱地拔出了自己的爱刀。

 

“付出代价?不过这点人马,你以为能拦得下我们吗?”

 

“等等,长谷部。”

 

鹤丸向着奥萝儿,将手按在胸口,闭上双眼,垂头,在马背上行了一个简单的骑士礼。

 

很快,他就抬起头来,高声制止了长谷部的动作。

 

“这家伙的对手,是我。”

 

他骑着马,走到了队伍的最前列。

 

“我知道你,鹤丸公爵。”

 

面对如同白鹤化身一样,一身白衣,外貌又如此具有特色的鹤丸,一期不可能认不出来。

 

“我很感激你曾经救助过奥萝儿的行为,如果可以,我不想和你交战,只要你们肯交出她,我可以放你们所有人平安离开。”

 

“是吗,这可真是足够仁慈的发言呢,国王陛下。”

 

鹤丸轻佻地扬起了唇角,金色的眸子在晨阳淡淡的照射下,流转着光。

 

“可惜,我却一直为自己当时的心慈手软而感到后悔呢。”

 

鹤丸缓缓地,从腰间,抽出了自己锋利的佩刀。

 

“我这一生,身为王子失格,身为人子失格,身为骑士,也因那一时的软弱而失格。”

 

“可是,即使如此,只要她还需要我的话。”

 

鹤丸握着刀柄的右手一个起手,一道刀光就毫无预兆地劈向了一期。

 

“那么,无论多少次,我都会为她而战。”

 

“铮!”

 

以一期和鹤丸一瞬间刀剑相交的声音为讯号,原本还在安静对峙的护卫们,也纷纷嘶吼着,拿着佩剑和护盾,冲向了彼此。

 

“公主殿下,不用害怕,人家会保护好你的。”

 

这么说着次郎,手上也如同他承诺的一样,将一把常人无法正常使用的佩刀舞得虎虎生威,面对数位骑兵也不落一丝下风。

 

“嗯。”

 

奥萝儿拽着缰绳,控制着身下的马匹不要在这场混战中擅自跑出次郎的保护范围,她的视线一刻不停地在厮杀的众人间穿梭着,下意识地寻找着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寻找什么的目标,以至于回应次郎的声音都有点魂不守舍。

 

“对、对不起,疼的话,请告诉我......”

 

那边弱气的说着话,手下却毫不留情的将短刀刺进敌人胸口的小男孩......

 

他叫五虎退哦,是个内向爱哭却非常坚强温柔的孩子。

 

闭嘴......

 

“这里!”

 

另一边,棕发的男孩,也干脆利落地利用短刀划伤对手的手腕,挑落了敌人的武器。

 

那个是平野呢,和前田是双胞胎,两个人长得特别像,啊,前田好像不在的样子。

 

我让你闭嘴......

 

“吉光之名可不是虚名。”

 

在混战的最中心,像是有什么他人无法涉足的领域,周围真空了一片空间,仅仅只有两个人,却比其他所有人加起来都更为刀光剑影的那个地方,那个人矜持却自傲地说出了这样的话语。

 

一期一振,比谁都要温柔,比谁都要心软,也比谁都更加重视“奥萝儿”的他......

 

“给我闭嘴啊。”

 

奥萝儿在马背上,痛苦地伏下身,为了不影响正在战斗的其他人,她只能紧紧攥着胸口的衣领,咬着牙关低语道。

 

“我不能,我还不能想起来......”

 

要盖住已经沸腾的水壶盖子是很困难的一件事,但是,相对的——

 

“公主殿下!躲开!”

 

被数位骑兵同时缠住的次郎,虽然完全不觉得自己会输,但也奇怪这几人仿佛约好了一般涌上来的行径,下意识地往身侧一瞧,却看到了令他瞪大双眼的一幕。

 

“?!”

 

来不及了。

 

即使听到了次郎的警告,下意识地转过了头,但是并未接受过训练的身体却跟不上大脑的指挥,根本来不及躲闪。

 

从树梢重叠的阴影中一跃而下的暗杀者,利用那一秒都不到的时间差,在距离次郎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,将短刀送进了奥萝儿的心脏。

 

金发蓝眸的暗杀者,有着堪比花朵般娇艳的容颜,此时,因为过于激动而哽咽的声音,却露出了一丝沉淀的悲怆。

 

他是.......

 

他是乱藤四郎,虽然长得足以令绝大多数女孩子黯然失色,但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孩子。有点坏心眼,有时候会故意捉弄人,但却也是一个足够温柔到令人落泪的孩子。

 

啊啊,是嘛——

 

他原来,是这样的人啊——

 

“给我从奥萝儿的身体里滚出去!”

 

要盖住已经沸腾的水壶盖子是很困难的一件事,但是,相对的——

 

要掀开它,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。

 

“你这个魔女!”

 

随着乱藤四郎含着泣音的呐喊声,披着他人外皮的魔女胸口,那个名为记忆的潘多拉魔盒,在这一刻,打开了抑制的盖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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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人的碎碎念:

终于!!!!!!

终于写到这里了!!!!!!!!!!!!!!

这个万年巨坑居然还有松土的一天,我自己都难以置信,如果有追的小天使,请感谢那天不知道哪根筋搭错,点开了以前文章的我吧.......那种疯狂想看后续,但是这是自己的坑,没有人知道剧情,很绝望,只能自己动笔的心情.......好傻啊!!!!!!!!!为什么这个傻子是我自己啊!!!!!!!

好了,故事发展到这里,我想肯定有很多小天使中途就猜出来了,奥萝儿的真实身份。不过,为了意思意思,还是在这里再介绍一遍吧。

没错!我们一直看到的奥萝儿,不是真正的奥萝儿!而是在第一章,疑问篇的最开始出现过一次,一直贯穿整篇文的,洛尔王国的王后陛下——大魔女,塔利娅!

其实如果有小天使根据我在第一章最后的注释,去搜一下睡美人的故事,就能查出来了,我故意在解释塔利娅和奥萝儿名字的注释中,省略的那一部分内容。

1.塔利娅:现流传的夏尔·佩罗版本《睡美人》,改编自吉姆巴地斯达·巴西耳收录于其《五日谈》中的故事《太阳、月亮和塔利娅》,源自其中女主角公主的名字。

2.奥萝儿:源自夏尔·佩罗版本《睡美人》中,公主的女儿的名字。柴可夫斯基在自己的芭蕾舞剧中将女儿的名字变成母亲的名字,把公主称作奥劳拉【英语】(Aurora),迪士尼的《睡美人》亦是延用了这一名字。

这个名字暗示着文中公主和王后是同一人。

 

之后的故事就要揭晓过去的事情啦!我争取两章内完结!(虽然每章的字数都是万字以上233333)

小狐丸的故事,准确来说,是小狐丸的母亲,“魔女”伊丽莎白伯爵夫人的故事,大概会写成番外,不过也说不好,毕竟鹤丸的故事我一开始也是想写番外的,结果写着写着就在正文交代了23333看情况吧,如果小狐丸的故事也在正文交代了,那我上面说的两章完结就不作数了(喂

好了,废话叨叨了很久,因为这个故事是个人蛮喜欢的一个故事,所以一不小心就说多了。最后,非常感谢一直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们!还剩为数不多的几章,麻烦你们再奉陪这个故事一段时间啦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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